失去了一场与米粒之间的小心翼翼的初恋之后,我告诉自己获得了新生的,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,仿佛从来没有呼吸过似的。就像稚童般惊喜地打量着世间万物,初恋中那段痴狂时期简直是服了一年的劳役,仿佛是时时刻刻看着监狱长——米粒的脸色过日子。
我心情愉快地开始埋头学习。这是祸兮福之所倚,我有许多正经事情要做,七月里他要参加医生资格考试的考试,上次的两科都没考过,加上这次的两科,我要四科都考过才行。我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,下定决心要迎头赶上自己拉下的课课程。可以说,失恋之后,我的生活才充满了欢乐。
然异性相吸乃是大自然的规律。在一次同事的婚礼上认识了一位女性新朋友,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健谈者,有着逗人发笑的口才。她邀请我到她住处去看她,并告诉她在广场边的小区住。
我真的去了,看到自己受到欢迎感到非常高兴。以前跟米粒交往的时候我都是以低她一等德形式似的存在,在米粒那里受习惯了冷遇和嘲讽,对于这种大受欢迎的异性交往心甚向往。她叫于洁,大我两岁,身材小巧,面貌虽不美丽,但是温柔可爱的。她有对晶莹闪亮的眸子,眉毛浓密,头发乌黑发亮,高隆的颧骨和一张宽宽的嘴,皮肤白皙,面颊红润,这和米粒的那种病态的肤色截然不同。她有一段短暂的婚史,现在是已离异,靠撰写通俗的中篇小说获得微薄的稿酬收入的维持她生活。她说有一两家网络平台专门出可以套用的格式化小说,所以她能写多少就可以写多少。这种小说的稿酬很低,写一千字才两三块钱,不过,能完全独立地养活自己
“这样的小说,读者毕竟只是用来消磨时间的。”于洁说,“而且同样的故事他们百看不厌,我只要换换名字就行了。有时我感到腻烦,但一想起我得吃饭和付房租,我就又硬着头皮写下去。”
除此之外,于洁还一份职业,那就是到小区的门房替保安公司收八个小时的停车费,借此挣几个钱,以维护她那不温不火的小说创作能得以持续。可以说她生活道路坎坷,但她那强烈的幽默感使得她能够身处困厄之中,依然自得其乐,没有失去她那乐呵呵的本色。
我对她过着那种得过且过的生活颇感兴趣。她絮聒不休地叙述她那怪诞的个人奋斗的经历来逗我发笑。我问她为什么不试着写些质量好些的文学作品。她回答说她知道自己没有这种天赋,况且她那些粗制滥造的低劣作品按千字计算的稿酬,也还说得过去,同时,这种作品也是她倾尽全力写出来的。她除了希望眼下这种日子得以延续之外,别无他求。她看上去没什么亲戚,几位朋友也同她一样一贫如洗。
“将来会怎么样,我根本不去考虑。“”她说。“只要手头有钱付房租和维持生计,我就什么也不想。要是成天想着今天,愁着明天,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?就是事情糟到无可再糟的地步,我想总还是有路可走的。”
没多久,我形成了每天都去同于洁共餐的习惯。我带着一块鲜肉或者一把油菜或其他食材去她家。而于洁总是会把我的食材变成美味给我端到桌上,吃着肥而不腻,香香软软的红烧肉或咸淡适中的素炒油菜,感觉生活很惬意。
我对女性的柔情还不熟悉。然而对有人乐意倾听自己的苦恼,心里头倒是乐滋滋的。时光一小时一小时地飞逝。我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羡之情。她是一位令人感到愉快的伴侣。我不禁偷偷将她同初恋米粒比较起来:一个是愚昧无知且固执己见,凡是她不知道的东西,她一概不感兴趣;另一个是思想敏捷,才智洋溢。想到我险乎终身同米粒这样的女人缠在一起,不觉精神为之沮丧。
一天黄昏,我把我同米粒之间的爱情纠葛原原本本地讲给于洁听。我这么做倒不是因为这件事给我脸上增添什么光彩,而是因为我为能得到于洁的同情而感到乐不可支。我讲完后,她接着说了这么一句:“我想,你现在已经彻底摆脱了困扰了。”
于洁经常坐在一张椅子里,做着针线活儿,和我聊天。她没有闲着着不做事的习惯。我舒适地坐在她的身旁,一边看着她灵巧的双手飞针走线,一边随意的闲聊,没有一点负担。“这一切终于结束了,我打心眼里感到高兴,和米粒交往的过程实在是令人难以形容。”
“可怜的人儿,在那段时间里,你一定很不愉快吧。不过,我想你是痛并快乐着的吧。”她喃喃低语,同时把只手搁在我的肩膀上,以示同情。
我猛地抓起那只搁在自己肩头的手吻了起来。于洁急忙把手抽了回来。“你干吗要这样?”她红着脸问道。
“你不高兴了?”
她两眼熠熠生辉,对着我凝视了片刻,接着又嫣然一笑,说“不是的。”
我倏地跪立起来,面对着她。于洁愣愣地望着我的眼睛,那张宽宽的嘴微笑地牵动着。“怎么啦?”于洁问。
“啊,你是个极好的人儿,一个有深度而又善解人意的人。重要的是你一向待我这么好,我感激不尽。我太喜欢你了。”
“尽说些傻里傻气的话。那不因为我们是朋友吗?”她说。
我抓住她的胳膊,把她拉向自己。她未作抵抗,而是微微向前倾过身子。我吻着她那红润的嘴唇。
“你干吗要这样?”她又问道。
“因为我渴望这样,这样我们彼此都感觉自然而舒服,不是吗”
她默默不语,但她那对眸子闪烁着温柔的光芒。她用手怜爱地抚摩着我的头发。
“你知道,你这样做太蠢了。咱俩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。我们一直像朋友一样相处不是很好吗?”
“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。”我回答道,“你最好还是不要像你眼下正在做的那样,如此温柔滴抚弄我的脸颊。”
她格格一笑,但她并没有停止抚摸我的面颊。
“我这样子错了,是吗?”她说,“不过我也认为我们既是朋友又是情人的话,生活会变得更美。”
我惊喜交集,窥视着她的眼睛。在这当儿,我发觉她那双眼睛渐渐发亮,含情脉脉,蕴藏在那对眸子里的神情使得我心荡神驰。我的心不由得一阵激动,热泪涌进了我的眼眶。
“于洁,你不喜欢我,是不?”我问道,一脸疑惑的神情。
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,可你怎么问得出这样愚笨的问题。”
我猛然搂抱着她。
不一会儿,我松开了她,向后蹲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,好奇地打量着她说:“嗯,我简直发狂了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觉得太惊讶了!”
“不感到愉快吗?”
“太高兴了。”我叫喊着,声音犹如从心底迸发出来似的,“太骄傲了,太幸福了,太感激了!“
我拿起她的手,不住地吻着。这对我来说,一种既坚如磐石又永不泯灭的幸福开始了。
自然而然地,我和于洁变成了情侣。在于洁的身上,存显示出一种母亲的本能。她需要有个人受她爱抚、叱责;她有一种一心追求家庭情趣的气质,以照顾我的健康、替我缝补,给我浆洗为人生乐事。因此,她本能地以柔情脉脉的方式来表达她对我的怜爱之情。她心境快乐,内心充满了欢笑。她喜欢我,是因为我凡是听到生活中合她意的趣事儿,都同她一起畅怀欢笑;她之所以喜欢我,最重要的还是我就是我,没有其它,那大概就是为爱而爱吧。
我非常喜欢于洁,乐意同她呆在一起,兴趣盎然地谛听她那妙趣横生的谈吐。于洁帮助我树立起信心,宛如替我在心灵的创伤上涂搽愈合的药膏。我钦佩她有勇气,充满了乐观,大胆地向命运挑战。她自己没什么人生哲学,但讲究实际,不矫揉造作。
于洁认为我会成为优秀色外科医生,因为我一向心细,做事也总一条不紊。当她热烈地表扬我,夸赞我时,我听得如痴如狂。我一直对自己是否能轻松地拿起手术刀而心存疑惑,但自从和于洁在一起后,在她母爱般的宽容下,我的自信心得到了提升,就像御姐一样,也对未来充满了期望、热情和信心,我感到欣慰异常,因为自己终于又成了一个积极向上的青年。
于洁用自己的办法把我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,不让我粗暴得像个狗熊。也不让我对自己的人生充满沮丧。每逢我发脾气或沮丧时,她就嘲笑我。她用母亲一样的宽容、同伴一样的调侃口气、小妹妹一样的信任,使得我变得更加温文尔雅。
“你可以叫我做你想要我做的任何事,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。”有一次我对她这样说。
“真的吗?”
“当然,我想做你要我做的任何事。”
我感到有一种要实现自己幸福的欲望。在我看来,于洁把一个妻子所能给予其丈夫的一切都给了自己,然而我依旧可以自由活动。她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一位最娇媚的朋友,从她那儿得到的同情、支持,还有爱慕,这些都是我从未在自己身上找到过的。两性关系使我俩之间的友谊变得更加坚牢带。有了它,我俩之间的友谊就完美无缺,但它决不是须臾不可离开的。况且我的欲望得到了满足,我变得更加平静,更容易与人相处。我感到自己完全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。有时,我想起在那逝去的冬天日子里,我一直为十分可怕的欲念所困扰,内心里充满了对米粒的厌恶和对自己的憎恶。
但隐约中,我感觉自己虽然非常喜欢她,但那并不是爱情。
我的考试日渐临近。于洁对考试的关心程度不亚于我。她那急切的心情深深打动了我的心,使我感到非常愉快。她就像一个尽职的母亲替我安排还饮食起居,让我有更多的时间,更有规律地投入学习。
我顺利地通过了三个科目的考试,并将上学期挂掉的功课全都重修合格了。当我告诉于洁这些消息时,她两眼热泪盈眶,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至崇拜的眼神,并亲自下厨做了丰盛的晚餐犒劳她心目中的英雄。
“喔,我太高兴了,你不知道你考试的时候我是多么的紧张和不安哪!”于洁说。她眯着眼睛,弯成一双好看的上弦月。
“你这个傻小妮子,只要有你做我的后盾,什么也难不倒我。”我喉咙哽咽得说不出声来。
谁看到她这副表情会不感到激动呢?
“现在你打算做些什么?”她问道。
“我想毕业后和这所康复医院签约。”
“我想你将回到父母那儿?”
“你完全想错了。我准备呆在这里,同你在一起。”
“我倒希望你走。“
“为什么?你讨厌我了?难道你不喜欢我。”
她笑着,并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。
“你最近学习和工作太辛苦了,需要呼吸新鲜空气,好好休息一下。你走吧,回到你父母身边栖息一下,你会让他们感到骄傲和满足。”
我沉默了片刻,带着爱慕的目光凝视着她说:“你知道,我相信除了你,别人谁也不会说这样的话。你总是为我着想。我猜不透你究竟看中了我什么。”
“我这一个月对你的照顾是否给你留下个好印象呢?“她欢快地笑着说。
“我要说你待人厚道,体贴入微,你从不苛求于人,你成天无忧无虑,充满正能量,同时你还容易满足。”
“尽说些夸大的话。”于洁说。“我要对你说一句:我只喜欢一种人,这种人能从生活经历中学习些东西,这种人寥寥无几,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。”
“你说得太对了,不过,我是应该在签约前回一趟老家,探望一下父母,也将我的情况与我们讲一下,好让我们安心。”
“我支持你。然后呢?”
“然后我就回来这所康复医院签约。”
“好,那我就在这里静等你的归来。”
我在老家乡下呆了一个月。在这个月里,我与于洁频频通讯。在通讯中她用酣畅和幽默的语调描述日常琐事、邻里的家庭纠纷、妙趣横生的笑料以及她在收费站遇上的带有喜剧性的故事。我在家协助母亲打理家务,和父亲驾舟捕鱼。父母都说我这一年来成熟懂事多了,成了一个有担当、有责任感的男人
九月初,我回到了A城,定下心来在康复医院好好锻炼成长。我急盼通过考试,因为考试及格意味着我的收入将会有所提高。我每天下班都到于洁那里,俨然过起夫唱妇随的生活,自己的公寓倒是很少回去。
我回想起自己追求米粒时那股狂热的劲儿。当初我在那股灼烈的情火的烘烤下是怎样焦躁不安,以及后来又是怎样因之而蒙受奇耻大辱的情景,一一掠过我的脑际。
“谢天谢地,现在我终于从那里挣脱出来了!“我心里叹道。尽管我嘴上这么说,但我还是拿不准这些话是否是我的肺腑之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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