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一段时间,有一位女士给我诉苦说,她每天晚上七点下班,儿子是九点半才能下自习,丈夫要到晚上十点以后才能回来。从她下班到儿子下学这段时间,家里就她与公公两个人,不知道为什么,她就觉得这段时间特别难熬,和公公两个人单独相处时,感觉非常尴尬,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公公,公公好像也是这样,看到她也很不自在,但又不能不说话,两个人都感觉很紧张,很尴尬。一直到儿子下学回来,家里的气氛才算正常起来。
这位女士说,她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尴尬局面,这令她非常苦恼,甚至晚上下班以后都不敢回家,想要逃避。
在中国民间风俗中,家庭中有两种关系看上去应该很亲密,相处起来非常难动弹,比较尴尬。一是兄弟媳妇和大伯哥,二就是公公与儿媳妇。很多人可能都会有这种感觉,每逢公公与儿媳妇,或者大伯哥与弟媳妇单独相处时,两个人都会感觉很别扭,很尴尬,总是要有意地疏远,拉开距离。还有的人会特意逃避,找个借口走开,避免与对方单独相处。
常言说,上阵父子兵,打虎亲兄弟。父子和兄弟,是生死与共的关系,也是人间最亲的亲情关系,做为他们的妻子,本来应该和他们一样,关系亲密,亲如一家,可为什么反而他们之间常常会像陌生人一样,能避免接触就尽量避免,能少在一起就少在一起,特别是单独相处时,更是感觉尴尬、不自在,无话可说,无所适从,甚至会产生紧张感呢?
这与中国传统的伦理文化和民间习俗有关。
在中国民间,公公与儿媳的关系是最敏感的,民间有条歇后语,说:老公公背儿媳妇朝华山,出力不落好。这个歇后语就形象地反映了这一种民间习俗和文化现象。中国人还有句俗语说:“老公公不进儿媳妇房,大伯哥不坐弟媳妇床。”这句话更是反映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伦理文化与旧道德观念。
在封建礼教社会里,“男女授受不亲”,是一种严格的伦理文化。女子长到15岁,出阁之前,基本上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。甚至在家庭关系中,连儿子和母亲,女儿和父亲之间都要避嫌,“儿大避母,女大避父”,这是中国家庭的古训。虽然有血缘关系,但也要避讳。
在一个家庭里,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,也就是公公和儿媳妇、大伯哥和弟媳这一类关系了。这一民间伦理文化与习俗的形成,使一个家庭中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不得不特意疏远,久而久之,公媳之间,大伯与弟媳之间,自然而然地产生了疏离感,为了避免瓜田梨下,落人嫌疑,家庭中的这两种关系平时都在有意无意地疏离着,尽量少打交道,不落人口舌。一代一代人传下来,就成了民间习俗,形成一种独特的伦理文化。直到今天,还有很多家庭,就像那位女士说的,单独和公公在一起,或者大伯哥和弟媳妇在一起,总会很尴尬,很紧张,不知道该怎么相处。人为地造成一种心理障碍。
就像上面我提到的那位女士一样,为了避免和公公单独相处,甚至连家都不想回。可想而知,这种伦理文化对人们的思想影响有多么深,甚至影响到了一家人的正常相处,影响到了人的正常心理,产生了心理障碍。
其实,我觉得大可不必。
在改革开放的今天,中国文化早已与世界文化接轨。在西方,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尴尬关系。公媳也好,大伯哥与弟媳妇也好,都是一家人,都应该有着一种亲密关系,亲切关系,亲情关系。爱一个男人,就要爱他的家人,嫁进一个家庭,就应该和这个家庭的所有人亲密相处。而公公也好,大伯哥也好,也都应当把嫁进家庭的这个女人,当自己的亲人,当自己的儿女,亲切而亲密地相处,建设一种新型的家庭关系和伦理关系。今天许多年轻人,特别是独生子女家庭,更是已经把媳妇当女儿,已经打破了这种传统的陋习,不存在所说的尴尬关系了。我周围的很多家庭,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,已经看不出来是女儿还是媳妇了,大伯哥和弟媳妇,也是有说有笑,有事就帮,非常自然,完全是一家人的感觉。
我有一个朋友,儿子结婚较晚,38岁才结婚,那时候这个朋友已经患癌两三年了,但是身体控制得还不错。儿子结婚后要走的那天,在车站,我看到新媳妇在分别的时候,突然就转过身来,抱住了她的公公,像女儿那样亲切地抱了抱他。如果是外人,根本看不出来这是儿媳妇。媳妇对公公那份心疼,那份不舍,都是发自心底的。
我当时看到这一幕,心里非常感动。
我儿子在高三后半学期谈恋爱,我们家庭比较开化,没有反对他,放假时还让他把女同学领到家里来吃饭。高考结束后,我和他妈妈带他们一起到威海避暑,像一家人一样一起呆了两个多月。儿子和对象后来上了同一所大学,每放假时候,或者上学走时,我都会开车去接站或者去送他们。在假期,女孩子也会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,相处就像一家人。她看见我,就像看见父亲一样的,非常亲。每次我开车送他们到火车站,女孩子每次要走的时候,都会跑过来跟我拥抱,经常在我跟前撒娇。
我家里就一个儿子,自从女孩和我儿子谈恋爱,我和妻子都没有把她当儿子的对象看,就像对女儿一样。我也从来没有当她是未来的儿媳妇,就当自己女儿一样。正好我家没有女儿,我非常庆幸我多了个女儿。几年大学,每次假期走和回,我都会去接送他们,女孩子每次见到我,就像见到她爸爸一样,会撒娇,会和我开玩笑。
今年九月份,儿子的女朋友考取了医科研究生,我们全家一起开车送她到西安去上学,没有当她是外人。她自己也把自己当我们的女儿一样。我很欣慰我们能这样自然而亲密地相处,很欣慰这么和谐和睦的家庭关系。
我想,在今天,中国人的文化观念、伦理观念、家庭观念、亲情观念都发生了巨大变化,那些封建陋习,不适应社会发展的习俗,早都应该破除了,应该建立一种新型的和谐的和睦的家庭关系,才是正确的。适度的距离感,适当的阻隔,还是需要的,但是要因为这种旧观念的影响,造成无来由的心理障碍,造成生活中的不必要的困扰,就太可笑,太愚昧了。